天然林是我国森林资源的重要组成部分和精华。1998年特大洪灾后，党中央、国务院果断决定对天然林资源实行更严格的保护。从1998年启动试点，2000年正式实施一期工程，2010年实施二期工程以来，天然林保护工程已历经19个年头。到2016年我国已全面停止国有林场天然林商业性采伐，目前正在福建、广西等16个省区开展集体林区天然林停伐试点。

    天保工程给广大林区带来了怎样的变化？停伐后，工程区转型之路走得怎样？如何实现生态与民生的共赢？下一步把所有的天然林都保护起来，需要完善哪些政策措施？带着这些问题，本报记者走进天保工程一线。

    ——编  者  



    这是一个有特殊象征意义的地方。内蒙古自治区大兴安岭林区根河林业局乌力库玛林场，全面停止天然林商业性采伐纪念地附近，昔日伐木工人作业休息的工棚，摇身一变成了帐篷酒店，14名伐木工放下斧锯，发展起了绿色主题旅游。

    这是我国生态安全重要保障区和木材资源战略储备基地——大兴安岭林区转型发展的一个缩影。天然林商业性采伐全面停止，国有林区改革深入推进，分属内蒙古和黑龙江管辖的大兴安岭林区转型发展之路，走得还好吗？

    从砍树到看树，大兴安岭林海得以休养生息

    2015年3月31日，内蒙古大兴安岭重点国有林区全面停止天然林商业性采伐仪式现场，就选在了乌力库玛林场517工队驻守的生态功能区内。砍倒最后一棵树，工队队长董永胜和工友们的眼眶都湿了。

    “工队14个工友平均年龄都48岁了，全面停伐后真不知道去干什么好。后来大家就商量，觉得这里生态环境好，工棚文化又有特色，利用停伐纪念地发展旅游指定行。” 董永胜回忆，14人一期筹集资金240万，把原来的工棚改造成帐篷主题酒店。大家各显其能，原来负责做饭的当厨师，性格外向的接待游客，性格内向的刷碗端菜。试营业期间，酒店营收达到了5万多元。

    谈到未来，董永胜充满了信心：“林业局对我们有政策扶持，比如暂免场地占用费，创业初期允许我们兼职森林管护工作，这样在旅游淡季能多一份收入。”

    根河林业局局长高希明说，天保工程实施后，局里对自主创业的职工提供生活费，缴纳“五险一金”企业部分，目前已有81人自主创业。

    “停伐后环境明显变好了，原先伐木时周围安静得吓人，现在野猪、狍子多了不少。”55岁的李福国，原来是个集材工，现在是根河林业局502管护站站长。“工作比以前辛苦些，但待遇也提高了不少，现在月工资近4000元。今年林业局实行新政策，通过向管护站购买服务的方式向我们支付服务费。”

    内蒙古大兴安岭重点国有林管理局副局长宋德才介绍，内蒙古大兴安岭林区对各林业局专业服务队重新编队配置，引导富余职工有序向生态保护建设一线转移，参与春秋防火、夏季造林绿化和林业城镇人居环境综合整治工作，保证了职工有活干、收入不降低，现已有13046名职工实现转岗。

   停伐，让喧嚣、贡献了多年的大兴安岭林海得以休养生息。从砍树到看树，林区从开发利用转入全面保护发展新阶段。

    内蒙古大兴安岭林区是观察天保工程的一个窗口。

    天然林保护，绿了林区。最新的全国森林资源清查结果显示，1998年至2013年，在天保工程区林地面积只占全国林地面积42.8%的情况下，天然林面积增加了0.9亿亩，占全国的57.1%；天然林蓄积增加了11.09亿立方米，占全国的54.6%。国家林业局副局长李树铭介绍，天保工程实施19年来，工程区森林资源由过度消耗向恢复性增长转变、生态状况由持续恶化向逐步改善转变、经济社会由举步维艰向全面发展转变。

    从吃饱到吃好，青山雪山成了金山银山

    “唯一的污染是松香，唯一的噪音是鸟鸣。”根河源国家湿地公园广告语的确傲娇，良好的生态环境让根河人底气十足。

    今年是乌力库玛林场建场60周年，包光玲是林场女子营林队队长，从2014年开始，一到旅游季节，她便到根河源国家湿地公园兼职餐饮部大厅经理。“在旅游旺季一个月能拿到5000多元，收入比以前多不少。”

    黑龙江大兴安岭地区同样将生态旅游业作为转型发展的支柱产业，打响了“神州北极·大美兴安”生态旅游品牌。目前有旅游从业人员1.53万人，2012年至2016年累计接待游客2100多万人次，旅游收入200多亿元。

    不仅是发展旅游业，大兴安岭到处都是宝，致富路子还有不少。

    林下“采金”。依靠到处都是的森林资源，黑龙江省漠河县前哨林场职工文晓峰夫妇养了200多头森林猪、200多只森林鸡。“劳动强度比伐木轻多了，收入却增加了很多，去年收入10多万元。”文晓峰幸福满满地说。

    好水变财源。漠河县县长、西林吉林业局局长姚占军介绍，漠河大力发展水经济，最近成功引进了矿泉水龙头企业——农夫山泉，正在进行高锶弱碱水、桦树汁等产品开发。

    动物生财富。黑龙江省大兴安岭地区图强林业局已成为北方最大的蓝狐养殖基地。博龙牧业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罗春度介绍，公司聘用当地林业职工近百名，聘请专家进行培训，目前都已成为养殖好手。

    家有梧桐树，自有凤凰来。被大兴安岭好生态所吸引，河南宛西制药集团在漠河县北极村投资建设了张仲景养老养生院，成为国家首批森林康养基地试点单位，目前已接待候鸟式养老人员1.8万人次。总经理张涛介绍，结合大兴安岭的食材特色，他们推出了充分体现药食同源、以食为药、以食代药等特色的膳食，如参芪烧活鱼、当归炖笨鸡、天冬扒猴头菇等，深受旅居老人的喜爱。

    眼下，在广袤的大兴安岭林区，绿水青山、冰山雪山慢慢成了金山银山，也鼓起了林业职工的钱袋子。“天然林停伐后，我们在岗职工工资收入较停伐前反而提高了11%。”高希明说。

    既保生态又保民生，还需政策深入配套

    保生态的同时保民生，实现绿富双赢，是天保工程和国有林区改革共同的目标，也是眼下大兴安岭林区面临的最大挑战。

    改革不能停。黑龙江大兴安岭地区现为政企合一管理体制，大兴安岭地区行政公署为黑龙江省政府派出机构，大兴安岭林业集团公司是国家林业局直属企业，一直承担着政府和社会职能。据介绍，大兴安岭地区拟分步推进改革，逐步彻底分离森林资源管理职能与林区社会行政管理职能，实现政企、政事、事企和管办彻底分开，构建以行署、县区和乡镇为主体的行政管理与社会服务体系，以国有林管理局、管理分局和管理站为主体的国有森林资源管理体系，以林业集团公司、专业经营公司为主体的生产经营体系。

    发展不能慢。“目前，林区处在转型发展的关键时刻，但基础设施建设还严重滞后，致使进一步发展旅游产业、林下产业等受到不少掣肘。”宋德才说。职工工资低成为摆在根河林业局面前的最大难题。“2016年我们林区职工工资收入仅为地方水平的67%。到2020年，天保工程的预期目标是要让林区职工工资赶上地方平均水平，只剩3年时间，还有很大的缺口要补上。”高希明说。

    “林业局编制坚持只减不增、只出不进也是个问题。随着转型发展，现有的人才队伍已不能满足发展需要，特别是发展旅游、林下经济的人才匮乏，同时人才外流还相当严重。”宋德才说，“基层渴望国家能继续加大投入，在转型发展的关键时刻，政策配套要扶上马，再送一程。”

    “对此，未来将在完善政策上下功夫。”李树铭表示，将积极争取提高天然林管护、造林、森林抚育补贴标准，完善中央财政林业补贴政策，妥善安置富余人员，并提前研究天保工程二期结束后的相关政策，为长远保护天然林夯实基础。

    此外，要发展林区特色产业，加速发展方式的转型。“要优先发展进口替代型、出口导向型、特色经济型三类产业，重点发展林下经济、木本油料、森林药材、特色经济林和森林旅游康养等富民产业，推动‘输血扶持型’向‘造血发展型’转变，促进林区经济社会转型发展。”李树铭说。

《 人民日报 》（ 2017年07月02日 10 版） 

编辑：马晓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