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米斯海战希腊战船

在军事史上，有一类胜仗可被看做军事奇迹，那就是以悬殊的兵力大获全胜。这样的胜仗往往令人不解，比如说官渡之战，袁绍军70万，曹操军5万，就是袁绍军连续进攻，采取“围殴”的发生强攻曹操的大营，虽然遭受一些伤亡，肯定也是胜券在握。这类大胜仗胜方的原因可能很多，比如说技术装备的优势、地形的优势、机动的优势，或者说智谋的优势，但是无一例外的是，胜方都通过某种方式获得了战场的战术优势。兵者诡道也，敢于发起进攻的一方往往掌握更大的胜算，进攻永远是最好的防御，快速的进攻更是兵法的精髓，兵贵神速，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

今天笔者要给大家分析的战例，就是东西方世界的第一次大海战，萨米拉斯大海战，以雅典海军为主力的希腊海军联军以300多艘军舰的绝对劣势大胜波斯帝国海军1200多艘军舰的故事。雅典海军利用萨米拉斯海峡狭窄的浅水海域的地形，以纤细的线型阵型，强攻波斯帝国舰队，大获全胜。这场海战改变了东西方历史的走向，奠定了强大的雅典海上帝国的基础，而强大无比的波斯帝国从此走向衰亡。

悬殊的力量对比

希腊是西方文明的发源地，希腊文明并不是以统一的国家的形式出现的，而是以诸多争奇斗艳的城邦的形式出现的。军迷朋友们都知道希腊城邦中最强的有两个国家斯巴达和雅典。前者是希腊城邦中的陆军霸主，后者是希腊城邦中的海军霸主。这两个城邦及其同盟城邦之间曾经爆发过激烈的战争，那就是赫赫有名的伯罗奔尼撒战争。

然而在这场战争之前，斯巴达和雅典及其他希腊城邦曾经是并肩作战的盟友，因为他们在公元前500年左右，共同面对着庞大的东方帝国——波斯帝国的威胁。波斯帝国幅员辽阔，统治着东起印度河流域，北起亚美尼亚，南至埃塞俄比亚，西至巴尔干半岛的广大领土，是当时横跨欧亚非的强大帝国。

波斯帝国一直试图征服富庶的希腊城邦，公元前490年，波斯帝国国王大流士率海陆大军侵犯希腊，在马拉松被雅典军队击败，大流士损兵折将，退回波斯，含恨而终。他的儿子薛西斯一直试图复仇，他于公元前480年再度率军来犯。他进行了全国总动员，集结了30万陆军，1200多艘战舰，准备一战将希腊城邦全部拿下，将整个巴尔干半岛及爱琴海西岸并入波斯帝国。

与第一次希波战争时面临的局势不同，此时的希腊城邦做出了两种抉择，一种是望风而降，并派出陆军和海军加入波斯帝国的联军，另一种是死战不降，誓与国土共存亡。希腊北部的不少城邦选择了前面一种处理方式，而以希腊城邦历来的霸主斯巴达为首的约30个城邦选择了后者。要知道，希腊城邦遍布巴尔干半岛、小亚细亚，有几百个城邦，起来反抗的城邦差不多只有十分之一。另外的十分之九差不多被波斯帝国“传檄而定”。

波斯帝国的大军不是浪得虚名，他们很快在巴尔干半岛拿下大批领土，并且在温泉关战役中杀死了斯巴达国王李奥尼达。利奥尼达令同盟军的7000名战士后撤，自己率300名斯巴达精锐战士守卫温泉关，给波斯帝国以重创，后由于叛徒出卖，这300名勇士以身殉国。美国电影《斯巴达300勇士》描述的就是这样一场战役，军迷朋友们也并不陌生。随后他们兵进雅典城，围攻雅典卫城，然后焚城泄愤。

在300多艘希腊海军的战舰中，有200艘是雅典海军的。具有远见的雅典执政官塞米斯托克利斯意识到波斯帝国的侵略一定会再次到来，他说服了雅典的公民用劳里厄姆银矿的银子，委托了雅典的富人们建造了200艘新式的三层桨战舰。他雄辩的口才征服了雅典所有的公民，大家同意他的建议，有些富人不要城邦提供的自己，自己主动出资兴建战舰。

正是他的预见性，为希腊城邦提供了以雅典海军为主力的海军力量（有一大半的军舰是雅典的，斯巴达本身提供了10艘三层桨战舰，还有另外十个城邦提供了军舰，有些是三层桨战舰，有些是老式的50桨长船）。不过，由于城邦整体实力的差距，希腊海军还是以斯巴达人为海军司令，然而，斯巴达人给予了雅典海军光荣的“右翼”的位置。

阿提密喜安海峡的前哨战

在萨米拉斯海战之前，希腊海军与波斯海军在阿提密喜安海峡与波斯海军打了三场仗。第一仗，希腊海军乘着傍晚的时候发动了进攻，用“刺猬阵型”对付波斯海军——将战舰的青铜撞角始终面对着波斯海军，让波斯海军无从下手。本来波斯海军可以在宽阔的海域上利用数量优势，将希腊海军围歼，可是希腊海军选择的时机非常恰当，在希腊海军发起进攻，占了大便宜——摧毁了波斯海军的不少军舰之后，天就黑了，波斯舰队无法在黑暗中进行攻击。希腊海军乘胜而退，波斯海军不敢追击。

次日下午，希腊舰队又出海攻击了波斯海军的西里西亚分遣队（有100艘军舰），将其大多数军舰摧毁，由于西里西亚人是小亚细亚的民族，船员大都不会游泳，很多人被淹死。

第三天中午，波斯海军主动发起了进攻，双方在阿提密喜安海峡激烈冲突，波斯海军摆出了一个新月形的阵型，试图从两翼包抄希腊海军，然后将其围歼。可是希腊海军始终不离开海岸太远，不给波斯海军留下了包抄的机会。双方在海上展开了激烈的冲撞大战，针尖对麦芒地狠狠对抗了一场，波斯海军见没有机会实施两翼包抄，又占不到什么便宜，加上自己庞大的军舰数量，各个民族和国家、城邦的军舰都想争功，都想往前挤，波斯军舰之间相互的磕磕碰碰也不少，造成了一定的损失。波斯海军也就撤退了。不过，这场仗也给希腊海军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有半数的军舰需要修补，当然也有一些军舰沉没了。

由于温泉关战败，希腊海军在阿提密喜安海峡的防守已经没有意义。希腊海军必须后撤，塞米斯托克利斯说服希腊海军，前往萨米拉斯岛躲避波斯海军的锋芒。萨米拉斯岛上的雅典公民将为舰队提供给养。

他们撤退之前，在阿提密喜安海峡的停泊地埃维业岛的港口沿岸，插满了火把，让波斯海军以为他们还留在岛上。午夜过后，待波斯海军大多熟睡后，希腊海军悄悄地离开了阿提喜米安海峡，向萨米拉斯岛进军。

诈降诱敌入陷阱

萨米拉斯岛与希腊半岛之间有一条长长的水上通道，这条通道的东边的狭窄处就是萨米拉斯海峡。萨米拉斯海峡在塞米斯托克利斯看来是天然的“陷阱”，狭窄的水道加上浅水海域足以抵消波斯海军在数量上的优势。

为了把波斯海军引入萨米拉斯海峡，塞米斯托克利斯与自己的家庭教师西钦努斯使用了诈降计。西钦努斯在夜间偷偷地乘小船到达波斯海军的驻地法勒隆海港。他请求会见波斯海军的高级将领，见面后，他谎称雅典舰队打算脱离希腊舰队，投向波斯——只要波斯舰队出现在萨米拉斯海湾——希腊舰队的停泊地，雅典舰队以及其他准备投降波斯的希腊城邦的军舰就会立即响应波斯海军。他转达完了这个意思，就立即返回了。留下了半信半疑的波斯海军将领自己思量。波斯海军将领不敢怠慢，也不敢自作主张，立即派人飞报波斯国王薛西斯。薛西斯下令第二天晚上兵发萨米拉斯岛，不准放过一个希腊桨手或船员，而且他表示，自己将前往观战。

波斯海军计划趁着夜幕的掩护，包围希腊海军，他们将封锁萨米拉斯海峡两端的进出口，捕捉任何企图突围到开阔海域的希腊战舰。等天一亮，希腊海军就会发现，强大的波斯舰队已经停泊在萨米拉斯海峡的北岸，随时准备扑向那个四分五裂的，有诸多军舰倒戈的希腊舰队。

波斯海军小心翼翼地排成三排纵队，井然有序地划入萨米拉斯海峡，虽然波斯海军之前遭到损失，但是此时他们的舰队的数量仍然是希腊海军的三倍。而且他们装备了数量巨大的三层桨战舰，他们舰队的主力是海洋民族腓尼基人的三层桨舰队。腓尼基舰队领队进入了萨米拉斯海峡。最后压阵的是希腊爱奥尼亚的舰队，他们的军舰数量仅次于腓尼基人，在波斯帝国海军中位于第2位。途中，一艘渴望独立的阿提卡小岛提诺斯的军舰脱离了爱奥尼亚人的大部队，勇敢地划向了希腊舰队的驻地。波斯舰队数目过于庞大，萨米拉斯海峡的水道有很狭窄，爱奥尼亚人在腓尼基人进入海峡后的几小时才进入海峡。波斯海军当晚停泊在萨米拉斯海峡的北岸。薛西斯下令，所有的人，包括国王舰队中的人也不许睡觉，以防止任何希腊军舰的逃离打算。待波斯舰队到位后，他们调整了船的方向，将撞角指向希腊舰队。

与此同时，希腊舰队的全体官兵都在萨米拉斯岛上睡觉，养精蓄锐，就等着第二天的拼死一战。

黎明时分，希腊海军官兵在萨米拉斯岛的海滩上集合，各国将领们都进行了战前演讲，为了保卫国家的自由，战士们群情激昂。塞米斯托克利斯向神灵献上祭品后，率领船员登上了军舰。船员们在黑暗中各就各位，三层桨军舰船头对着波斯舰队航行。天上的星光逐渐隐去，天就快亮了。波斯舰队的船员们也疲惫地坚持着，准备发动进攻。

萨米拉斯海面大决战

为了防止敌人包抄，希腊舰队兵分两路，强大的希腊城邦科林斯的舰队开往了海峡的西口，准备拦击埃及舰队。以雅典海军为主的舰队主力集中在海峡的东口，他们分为左中右三队，迎战波斯海军主力。

待希腊舰队印入波斯海军将领的眼帘的时候，他们立即下令进攻。由于薛西斯在山上观战，波斯海军将领争先恐后地想往前冲，还在国王面前邀功请赏。他们的队形很快就乱成一团了，而且巨大的船体在狭窄的浅水海域中也有点施展不开，还没有攻击到希腊海军的军舰前，他们自己就在相互碰撞。相反，希腊海军见到波斯海军发起进攻，自己却主动停住了，整理好了阵势，将青铜装甲面向敌人的军舰。接着司令官命令桨手划起了倒桨，让自己的舰队靠向萨米拉斯岛的海岸，此举的目的是补给敌人留下包抄的机会。

希腊海军严阵以待，波斯海军在一团混乱中越来越接近。当一艘腓尼基战舰脱离了大队，雅典的一艘军舰的船长阿美尼阿斯立即下令向敌舰猛撞，巨大的青铜撞角一下子就把腓尼基战舰的船尾整个撞掉了。阿美尼阿斯的军舰被困在敌舰的残骸了，军舰上的桨手尽全力划着倒桨，想把军舰从敌人的军舰中撤出来。阿美尼阿斯友邻的雅典军舰赶紧冲上来帮忙，护住阿美尼阿斯军舰的左右两翼。

阿美尼阿斯的军舰首先发起了攻击。双方就大举开展了。一艘希腊舰队的埃伊那军舰攻击了一艘爱奥尼亚的军舰，希腊舰队的右翼也加入了战团。

此时雅典的新式三层桨战舰的优势就发挥出来了，它的体积小、速度快、机动性强、吃水浅。塞米斯托克利斯利用船小速度快的优势，机智地指挥雅典舰队向波斯海军发动斜线冲击，锋利的青铜撞角，让很多波斯战舰变成碎片。处于第一排的波斯战舰抵挡不住，纷纷后撤，可是处于第二排和第三排的战舰在争先恐后之中，不清楚前面的具体战况，他们拼了命地想往上挤。整个波斯舰队乱成一团，像一条胡乱翻滚的长蛇。

在当时以撞击作战和接舷战为主的海战中，没有了阵型是致命的。希腊舰队依托有力地阵型，把波斯舰队前排的战舰逼着往后退，战舰往后退时，是无法实施撞击作战的，就这样很多波斯战舰被送入了海底。而后方的波斯战舰却不明就里地往前挤，波斯舰队的前队始终处于混乱的状态，巨大的波斯战舰难以挪腾，只能被动挨打。

战斗进行到中午的时候，波斯舰队已经被击沉了很多战舰，有些军舰见进退无路，就往萨米拉斯海峡东口外划去，脱离了战场，逃命去了。接下来的战斗，就不是阵型对阵型的会战了，而是捉对厮杀的肉搏战。随着海面上战舰数量的减少，战舰施展的空间也大了。波斯海军和希腊海军的三层桨战舰，很多展开了单挑。此时养精蓄锐的希腊海军的体力优势显示出来了。一夜没睡，坚持的几小时的紧张划行的波斯舰队的桨手在体力下落了下风。桨手此时是舰队的主力，他们划桨的速度和力度决定了冲击的威力。

在抗衡了一会之后，波斯海军渐落下风。战局的天平向希腊海军倾斜，斗志高昂的希腊海军的船员们越战越勇，战局变成了希腊军舰在一群混战的军舰中追逐猎物的狩猎活动。在山丘上观战的薛西斯身旁的书吏也忙得不可开交。他紧张地记述着波斯海军的战绩。来自萨摩斯岛的两名爱奥尼亚三层桨战舰指挥官捕获了希腊军舰，来自哈利卡那苏斯的阿尔泰米西娅女王撞沉了一艘敌舰。薛西斯听到她的战绩后，表扬道：“很多男人变成了娘娘腔，而那么多女人变得像男人一样。”

部分军舰的胜利改变不了波斯海军整体失利的战局，战至傍晚，波斯海军已经被打得无还手之力，很多军舰被击沉，很多军舰脱离战场。薛西斯的兄弟阿里阿拉姆涅斯，波斯舰队的四名司令之一，战死。萨米拉斯海峡里到处都是军舰的残骸和死去或者落水的士兵。波斯舰队伤亡很重，很多不会水的官兵淹死，很多希腊军舰上的落水官兵因为熟悉水性，游到了萨米拉斯岛上。

整整八小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海战，让波斯舰队损失了250艘战舰，200艘被击沉，50艘被俘。在夕阳中，薛西斯扯下战袍、钻进战车，离开观战的上头。残存的波斯海军的大部队，不敢营救落水的官兵，逃离了战场。波斯落水官兵，大都被希腊海军刺杀。希腊海军由于力量弱小，不敢进入开阔的海域追击。

在之后的两三天里，希腊海军留守在萨米拉斯海域，提防着敌人的再次进攻。他们不知道，在萨米拉斯大海战的第二天，作为波斯海军主力的腓尼基舰队就偷偷溜回老家了。薛西斯本人也回波斯老家去了。这场大海战，奠定了第二次希波战争，希腊方面的胜局，接下来希腊部队转守为攻，消灭了盘踞在希腊境内的波斯帝国军队。萨米拉斯大海战作为东西方之间的第一次海上大对决，而载入史册。

希腊海军将三艘完好无损的腓尼基战舰作为祭品，先给了神灵。一艘被送到了苏尼海角的波塞冬神庙，另一艘被送到了伊斯特摩斯地峡，献给了那里的波塞冬圣所。第三艘被留在了萨米拉斯岛，作为对英雄埃阿斯的献礼。在阿米喜提安和萨米拉斯海战中的诸多战利品中，预留出十分之一的青铜撞角和武器，其余的被分配给参战的各个城邦。这些青铜装甲和武器将被重新冶炼，铸成一座18英尺高的阿波罗神像，他将被竖立在德尔斐的神谕圣所。薛西斯仓皇逃跑没带走的镀金脚凳被抬到了被波斯人纵火焚毁的雅典卫城，被献给了雅典娜女神。塞米斯托克利斯应邀前往斯巴达，斯巴达人将一顶用野橄榄枝扎成的王冠戴在他的头上，他们还聘请他担任了300名斯巴达精锐战士的领袖，斯巴达人把他视为另外一个李奥尼达。斯巴达人还送给了他本国最好的战车，这是他们给予最优秀的战士的最高荣誉。

战役点评

这场影响深远的大海战，是一场以弱胜强的经典战例。从实力上来说，希腊海军没有太多的胜算。以雅典海军为主力的希腊海军之所以能够取胜，我认为有以下几个主要原因。

第一，首先是地形方面的优势。塞米斯托克利斯巧妙地将波斯的庞大舰队引入了难以施展的萨米拉斯海峡。波斯海军的战舰体积庞大，在拥挤的浅水海域难以施展，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波斯海军如果能够沉住气，采取封锁围困战略，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完胜希腊海军，毕竟他们已经将萨米拉斯海峡的东西两个出口给封锁住了。在萨米拉斯海峡的浅水海域中，希腊的战舰灵活机动，攻击力强。可以说，波斯海军在错误的地点作战，而希腊海军在正确得不能再正确的地点作战。在狭窄的海峡内，波斯海军的数量优势反而成为劣势，庞大的想争功的舰队，缺乏统一的指挥，造成了战场的混乱，被希腊海军逐个击破。

进入狭窄的水道与希腊海军决战是薛西斯最大的失策。这是他的急躁心理导致的。如果他能冷静地分析战场形势，派遣强大的舰队封锁萨米拉斯海峡，凭借大胜的陆军在从陆路向伯罗奔尼撒半岛进军，攻取斯巴达和科林斯等强大城邦，则是胜券在握。他根本不必担心补给线过长的问题，近在咫尺的诸多希腊和小亚细亚城邦将为他的大军提供充足的给养。如果他再聪明一些，在希腊联军之间实施离间计，或者在舰队封锁萨米拉斯海峡入口和出口的同时，向海峡内派出适量的军舰与希腊海军展开消耗作战，待消耗到一定程度后，再大举进攻，也可以收到奇效。希腊海军将把自己困死在萨米拉斯海峡之内。

第二，希腊联军实施了正确的战术。在作战之时，他们兵分两路，柯林斯舰队负责阻击封锁海峡西口的埃及舰队，雅典等海军主力负责击溃集结在东口的波斯海军主力。他们面对波斯海军的数量优势没有畏惧，在遭遇波斯海军的前锋部队（也就是第一列战船）的时候，先划倒桨，把战舰往后退，其战术效果有两个。一是将舰队靠近萨米拉斯岛的海岸线，防止波斯海军的两翼包抄，切断退路；二是造成波斯海军以为希腊海军怯战，令波斯战舰加紧往前冲，上来抢功，导致了波斯海军队形散乱。在以冲撞作战和接舷战为主的海战年代，队形散乱是致命的，团队的威力是无法发挥的。舰船的冲撞作战，和骑兵突击类似，只有以统一的阵型向前推进，才能够取得摧枯拉朽的效果。

希腊海军以纤细的线型阵型趁着敌军前锋队形散乱的机会，突然发起冲击，一下子就把波斯海军的阵型冲乱，造成了波斯海军前线部队的被动挨打的状态。而波斯海军的第二排、第三排军舰却想挤到前面争功，这又加剧了二三线部队的混乱状态。在狭窄的海湾里，庞大的军舰没有充分的施展空间，反而相互冲撞，希腊海军顶着波斯海军的一线部队猛撞，波斯海军的一线部队始终没有建立起对抗阵型，焉有不败之理。

如果波斯海军采用罗马军团的编组方式，采用插空的方式排列三横队的军舰，那么希腊海军就很危险了，前排与后排之间留有空隙，后排可以在前排的空隙中冲出，前排也可以在后排的空隙中退后。三排军舰就可以交替作战，而且不会发生“踩踏事故”。波斯海军的数量优势，就成为了压倒性的优势了。（下次有机会，笔者专门给读者朋友们写一写罗马方针，及其希腊方针、马其顿方阵，并分析一下他们之间的优劣）

第三，希腊联军尤其是雅典海军新式三层桨战舰的装备优势。虽然波斯海军也有不少希腊城邦及腓尼基人提供的三层桨战舰，但是它们已经没有雅典海军的新式战舰有威力了，腓尼基人的三层桨战舰更多的用途还是用于运输武装人员。雅典的新式三层桨战舰体型轻盈、船体开放、没有甲板，力求最快的速度及可操作性，它被设计出来的目的，就是用于冲撞。雅典的三层桨战舰的龙骨是坚韧的橡树，是用整根橡树树干做成的，致命的青铜撞角就被安装在艏柱的前端。雅典战舰抗撞击的性能也非常优秀，整个战舰没有使用一枚铁钉和铆钉，他们使用的木钉与整个船体有着同样的膨胀系数。船的铺板之间使用亚麻绳子系紧，亚麻质地坚韧，不会轻易发生延展或弯曲，在被海水打湿的情况下更加结实。

显而易见，以运输兵力为目的的三层桨战船与直接以冲撞为目的的三层桨战船相比，战场杀伤力孰优孰劣，那就是明摆着的事情了。波斯帝国海军主力的腓尼基舰队的三层桨战船要想战胜对手，除了靠冲撞外，就是接舷战，也就是靠军舰搭载的步兵登上敌舰，杀伤或俘获敌舰上的有生力量。而雅典海军的三层桨战船来得很直接，直接将敌船撞毁，敌船上所有的敌军大都只有死路一条。此外，雅典海军的三层桨战船的平滑的底部也更加适合在浅水海域作战。

第四，人员方面的优势。希腊舰队属于本土作战，作战的目的在于保家卫国，加上进退无路，只能拼死一战，士气是非常高昂的。精神力量的优势在这一战中不可忽视。由于都是临时组织起来的联合海军力量，不见得希腊海军的海战技术比波斯海军的高明多少。但是保家卫国与争功抢赏这样的出发点比起来，激发出来的作战力量是不同的。

再加上希腊海军还有一个以逸待劳的巨大优势，拥有充足睡眠的士兵与通宵熬夜、精神高度紧张的士兵相比，在经历8小时的长时间鏖战中，前者必定相对于后者有巨大的体能优势。在以冲撞作战作为消灭对手的主要作战方式的萨米拉斯海战中，越到战斗后期，希腊海军相对于波斯海军的体力优势更明显。这就是为什么战斗后期，希腊战舰纷纷追猎波斯战舰的一个重要原因。以逸待劳的军队必然比师老兵疲的军队有战斗力。而且波斯海军在与希腊海军在萨米拉斯海湾作战之前，已经连输三阵，士气已经衰落。而希腊海军三战皆胜，士气高昂。

波斯海军在人员方面还有一个巨大的劣势。那就是波斯海军是一个大杂烩。臣属于波斯帝国的各个国家、城邦都想在薛西斯面前邀功请赏，而且更要命的是，薛西斯到场观战，客观上导致了没有哪个国家和城邦的舰队敢于不积极作战，他们积极作战的结果就是拼命地往前挤——只有冲到最前面，才有仗可打，才有可能俘获敌舰，建立战功。这是导致波斯海军战场混乱的最终原因。

最后，我用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的精辟论断作为结尾：假如一支军队分散成一条很长的散兵线，每一个士兵都各自进行一个小型的战斗，这些小型战斗的胜利的总和就是整支军队的胜利。……即使每个士兵的胆量与技巧并不一定十分优越，然而至少他们的士气是始终高昂的，在极其复杂的地形上和在兵力十分分散的情况下可以发挥其优越性。

希腊海军正是凭借着复杂的地形，凭借着线性的散兵队形，凭借着高昂的士气，凭借着每一艘军舰高昂的士气，凭借着每一艘军舰赢得的小型战斗，最终击败了强大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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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蔡学斌